佔領‧不和平

若你問我,殺人對不對?我當然會答「不對」;
那孫文和華盛頓搞革命殺了許多人,一定不對了吧?
然後你就會問,清朝和英國當時負責維持治安的官兵面對革命黨,應怎樣做才對?

這樣的問題根本沒有完美的答案。只能說,亂世中兩派交戰,各為其主,各盡其份,不一定有對錯之分的。而歷史往往是成王敗寇,若維持治安的官兵贏了,孫文和華盛頓就不過是云云叛賊中的兩員,後世有沒有人記得還說不定。

客觀事實是現時香港已成真正亂世。「和平佔中」在摧淚彈的那夜,在三子叫撒之時已經不再存在,取而代之的是民眾自行定義的「非暴力」佔領運動。「非暴力」很不和平,但誠如一網上評論家所說,佔領人仕並沒有以其人數優勢向警員實質動手。

但「非暴力」並不是一定可以維持的,因為「放下『和理非非』」在網上已不再限於空談 。不要說一般泛民或佔中三子,今天連梁國雄請求市民免要作零星衝擊都有人罵。我重申一次,連長毛都被人說是維穩派了。再不認真處理問題根源,情況只會越發失控。

執筆之際,佔領人仕剛重奪旺角的控制權,再一次證明問題根本不能以治安思維解決。

政治問題,終究只能政治解決。警方在無選擇下成為政府和佔領人仕之間的磨心,要保護自己,對外只能靠高度專業,盡全力忍耐,對內則要要求特區領導層切實承擔領導責任。唯有警民於這點上同時出力,事件方有解決的可能。

佔中真正幕後黑手

佔領運動接連被清場,交通一定好好啦?清金鐘,結果是港島塞車變本加厲;清旺角,則佔領運動十多日來事故率神奇地低的港鐵亦馬上打回原形。

小道消息謂,其實港鐵和巴士公司才是佔中幕後黑手。佔中其間港鐵照常運作,大賺示威者的錢不用說,連警方都要徵用港鐵列車,兩面獲利的做法明顯是向外國軍火商偷師。巴士公司則來一次重整路線大示範,還故意在道路開通後空車盡出。此著迫使各區議會及地區人仕正視路線重覆的惡果,巴士公司止蝕終於有望。

Traffic seemingly worsen as barricades got teared down. An excellent conspiracy story for a thriller: the transit company and the bus companies are the real culprits behind the Occupation Movement. The former forced everyone, protestors and police alike, to use its service. The latter got a chance to demonstrate the merit of reducing money-losing bus lanes.

添馬公園清場理據為何?

涉嫌毆打被捕示威者的七名警員停職,不論是出於警方既定程序還是公眾壓力,總算是正確的一步。但除此之外的整個添馬公園清場行動其實同樣需要嚴肅處理 ,可惜在現時的氣氛下,支持和反對佔領的兩方基本上無法就清場的合理程度作任何討論。

路面,警方是有權兼有一定民意基礎清場的。公民抗命是動機,不是逃避後果的借口。佔領路面的示威者可以和警方鬥智鬥力,卻不能否定後者有清場的權力。

但添馬公園就不同。公園是公共空間,還要是政府近日大力呼籲佔領人仕改往的地方。當晚在公園的,很多都是無意作出任何衝擊的溫和派參與者,是激進佔領人仕看不起的那種。警方的行動,出來的效果就是懲罰了聽從政府呼籲的市民,否定溫和的抗爭者,對解決街道被佔領一事上是完全幫倒忙。

警務處前高級助理處長鄧厚江形容現時的情況是荒謬兼反智;葉劉淑儀則指事出必有因。對,其實整個政制發展本身就這樣:擺在所有市民面前的,就只有接受一個不合理的選舉制度和公民抗命,所有人都被迫在這兩壞之中作出選擇。而造就這荒謬反智局面的,正正是鄧厚江和葉劉淑儀那一輩的人。

香港警察,夠了

梁振英說政府以最大容忍讓佔領人仕表達訴求,其實市民亦是以最大容忍讓政府執政,其中包括警方。但人的忍耐,是有∙限∙度∙的:

零距離用胡椒噴霧,慣了;
每每以相對論理解何為「衝擊」,算數;
警黑疑似合作是巧合,信你;
連放催淚彈,都忍你,就當是臨場判斷不同;
然後,你給我綁手綁腳抬到後巷毒打,還要是群毆?!

今次片段清楚揭示警方會毆打被捕人仕,此前被這幾位警員緝捕而入罪的人,現在可好了,通通可以聲稱自己被屈打成招要求翻案。一刻發泄,足以令整個司法制度蒙羞。

其實佔領運動無論如何結束,警方都一定是最大輸家:

中央山高皇帝遠,只要股樓不跌,再亂都不上心;
特區高層,根本沒良心,何來上心?
市民,沙士都捱過,事過境遷很快沒事;
示威者,不被捕沒事,被捕更就義;
然後是警方,為求清場,說謊暴力樣樣有。多年建立起來的英名,在泰半市民心中蕩然無存。

最後來句老生常談:暴力只會引來更多衝突。你打走一個最少引兩三個出來,自己好好想清楚。

宏觀涼茶論 Macro-theory of Chinese Herbal Tea

同是教經濟的未婚妻感燥熱不適,但又怕涼茶喝太多過涼。我答:「燥熱似通脹,涼茶似高息,通脹都未退高息有乜好怕?」
Fiancée—who also teaches economics—feels uncomfortably dry but worries drinking too much Chinese herbal tea will have too strong a cooling effect. My response: “dryness is like inflation, herbal tea is like high interest rate. You don’t worry about the latter until the the former fades.”

基督教信仰上看佔領行動

這幾天我在思索從基督教信仰上看佔領行動的對錯。現時不同宗派中反對佔中的基督徒都很多,但他們反對的理據大多是世俗的—如影響經濟—其實和他們基督徒的身份無關。見此我不由得想,從信仰上來看,到底有多少理據可以反對佔領運動?世俗的反對理由的確不少,但信仰上的就似乎無幾。這對基督徒來說很重要,因為聖經明示成年人「不要惹兒女的氣,只要照著主的教訓和警戒養育他們。」(弗6:4)如果只有世俗的反對理由,那教內成年人就應該三緘其口,「聽憑主怒」(羅12:19)就是。

以信仰理由反對佔領運動的信徒,通常會以羅馬書第13章和類同的彼得前書2章來作理據:

「在上有權柄的,人人當順服他,因為沒有權柄不是出於神的。凡掌權的都是神所命的。所以,抗拒掌權的就是抗拒神的命;抗拒的必自取刑罰。」(羅13:1-2)

若要以這理據反佔領,請先問一問自己:如果你認為稅務局多收了你的稅,你會否去追討?為甚麼不「順服掌權者」,「給他上稅」?你大概會馬上指出,稅務局是犯錯的一方,而法律保障私有財產,稅務局亦容許上訴。同樣的,學生們認為提出現時的政改框架是政府犯錯,而基本法定明港人有普選的權利,亦有示威、遊行和集會的自由。至於佔領運動是否太長太阻街,則是另一個問題,和上述經文無關。

另一個常見的論點,是學生不應用這麼「暴力」、「激進」的方法爭取,而是坐下來有商有量。先不說建制一方無意商量,全無考慮此前民間已提出的十多個方案。我們來問問,「激進」是聖經不容許的麼?支持佔領的信徒相信都會以耶穌潔淨聖殿作為例子反駁這論點:

「他們來到耶路撒冷。耶穌進入聖殿,趕出殿裡做買賣的人,推倒兌換銀錢之人的桌子,和賣鴿子之人的凳子;也不許人拿著器具從殿裡經過」(可11:15-16)

這不是佔領聖殿是甚麼?聖殿的商販亦要養婦活兒,耶穌為甚麼這麼暴力激進,不和祭司文士、大小商販坐下來好好商議?

反過來說,如果要引用聖經,耶穌亦說過,「我實在告訴你們,你們若不回轉,變成小孩子的樣式,斷不得進天國。所以,凡自己謙卑像這小孩子的,他在天國裡就是最大的。」(太18:3-4)當佔領運動發生前後的民調都顯示年輕人以支持佔領為多數,反對佔領的成年人又是否應該「謙卑」一點,試試「變成小孩子的樣式」?最起碼,是否應去佔領區觀察一下,了解現場是否真的如自己相信般暴力?

事實上,有到過佔領區的人大多驚嘆佔領區內的自律和合作,就此已有多位名人選文描述,在此不贅。就我個人的感受來說,佔領區是我見過最接近早期教會生活模式的群體。「信的人都在一處,凡物公用」,「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給各人。」(徒2:44-45)如黃子華所說,現場是要水有水,要食物有食物,去過真的有可能不想走。當這樣的現象出現在耶穌時代,叫五餅二魚的神蹟,出現在今天呢,就成了背後有勢力撐腰。對,法利賽人也說耶穌背後是別西卜撐腰的。

其實現時大批年輕人為信念餐風飲露,不正像耶穌差派門徒時所要求的:「腰袋裡不要帶金銀銅錢。行路不要帶口袋;不要帶兩件褂子,也不要帶鞋和柺杖;因為工人得飲食是應當的。」(太10:9-10)耶穌在這裡強調的不是門徒有沒有財富,而是他們願意走出財富帶來的安逸。批評年輕人的中老年信徒們,你們撫心自問,你們又何時真正跟從過基督的這個指示?

說到底,教內批評佔領行動的聲音和在其他不少具爭議的課題上一樣,常常混淆了「保守」和「信仰」。但世俗事應世俗了,而不是以信仰來作幌子。

社運右派面對之危機

這兩日的「居民自發」清場行動,我的看法是明顯針對佔領行動中的右派。首先,清場目標為右派主導的旺角和銅鑼灣而不是溫和派主導的金鐘,而策略上則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:右派強調(和平地)衝擊,他就找人暴力衝擊;右派要求警方罷工,警方就真的避免介入;右派支持「保圍家園」者抗爭,於是今次各大媒體都報導說是「居民」反佔中。建制一方的作戰計劃幾近天衣無縫。

針對右派,是因為右派思想在是次運動中嶄露鋒芒,為港人的抗爭引進新思維,且取得相當成效。相對的,左派的運動模式已為人所熟透,從政府角度出發甚易控制。如是者,消滅右派於萌芽對建制一方來說無疑是當務之急。

另一點很重要的是,右派人數雖然增長迅速,但自我封閉的態度亦越趨明顯。現時右派大有發展成所謂「自我引用體系」(self-referential system) 之勢,即在同一個群體內你like我的文章,我又like你的意見。這容易在群體做成一種錯覺,以為己方的策略廣受認同。大家可見在是次運動中,從左派到中立民眾到警方,右派對各方的批評是無日無之。雖然他們的批評多有其道理,但從政治上來說造成不少潛藏對立,只待時機爆發。

現時最擔心的是萬一佔領運動不是全面勝利,右派便有可能在是次運動中被一網打盡。學聯、學民和佔中明顯正在金鐘嘗試重塑「大會」的領導。建制只需善用這契機對溫和派作出一定讓步便可立時孤立右派。雖然右派人數今時不同往日,但我相信政府一定會作出空前的打壓,務求一舉消滅右派。這部署若然成功,港人的抗爭模式大有可能會回復到「行完就算」、「佔完就算」的階段,對香港社運來說無疑是一大災難。